六月的风一吹,荷花便轰轰烈烈开了。夏荷烂漫, 年年看荷,却是年年看不够。
傍晚去瑜伽馆的路上,会经过一池荷塘。此时黄昏的余晖尚在,荷塘静默在斑驳的光影里,荷叶和光都很温柔。荷叶层层叠叠,仿佛要铺向天际。一枝一枝的荷,寂寂然绽放,优雅清秀。
练完瑜伽出来,夜已深。天气晴好的夜晚,有皓月当空,月光清浅,荷花与荷叶影影绰绰,一阵风吹过,沙沙作响,吹皱了一池荷塘。静静伫立听荷,偶有蛙声起伏,想起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的诗,“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”。
因这一池清荷,我练瑜伽的次数比往日勤快许多。
看荷,最好是在雨天。撑一把油纸伞(如果有),身穿布衣长裤,脚上是可以无拘无束蹚水的凉鞋,池塘边最好有一凉亭。在凉亭躲雨,看雨水哗哗落在荷叶上,眼前是满目的青翠,空气湿润中有荷的芳香。雨止,荷叶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如顽童般颤抖、滚动,如宝石般透亮洁净。红的荷花,白的荷花,粉的荷花,或含苞,或亭亭玉立,挤挤挨挨相对无言,却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。
那一刻,想背一首诗:我喜欢你是寂静的。
初学摄影时,每年都会孜孜不倦奔走在各个荷塘拍荷,镜头里记录了荷姿态万千的美,心里亦充满着丰盈的喜悦。不知何时起,这种高涨的热情渐渐消退,重又喜欢上一个人静静地看荷。有时想起《浮生六记》里兰心蕙质的芸娘,“夏月荷花初开时,晚含而晓放。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,置花心。明早取出,烹天泉水泡之,香韵尤绝”。有时只什么也不想,花我相对,物我两忘。
文友子聿出了一本新书《身在浮世,心向清欢》,书的封面是快要凋零的荷叶,有寂寥的诗意和美感。她把新书寄给我,嘱我帮她的新书拍一组封面照片。彼时正是荷花盛开,我心有所动,两年没带相机去拍荷的我,那天不仅背上了相机,还带上了她的书。
拍完照片从荷塘回家的路上,遇到拎着篮子卖荷花的老婆婆。婆婆说荷花是她们自家小池塘种的,只卖10元钱一枝。买了一枝荷花回家,插在玻璃瓶中清供。创作灵感不约而至,一盏茶,一枝荷,一碟点心,一本书,文友说我拍出了书的最美意境,是我近几年最好的摄影作品。
或许正如书中所说,我们挣不脱这俗世,但仍然可以借一枝荷,身在浮世,心向清欢。
对荷最深的情结是在去年夏天。那日阳光热烈,我和朋友去郊外采摘桃子。路过大片大片的荷塘,荷花开得空前盛大。朋友让司机停车,说要下车拍照。在荷塘边的骄阳下,我接到图书公司老师的电话,问我什么时候能交书的全稿,说出版社那边催得很急,希望能马上签订合同。
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快要出书的狂喜。没有人知道我当时的心情,朋友疯狂地凹着造型摆拍,我不动声色,内心却在雀跃欢呼。郊外的风很大,一阵又一阵。碧绿的荷叶在大风的吹动下如波浪一般前仆后继向前推动,光影流动,那种耀眼的美夺人心魄。
我知道,我再也不会看到比那个时候更美更壮观的荷花了。那些在我们心底刻骨铭心的记忆,一定都有着一段令人难忘的往事。
关于荷,也有令人忧伤的回忆。想起去年此时,一友去荷塘赏荷,却不幸身陷淤泥。噩耗传来,无不唏嘘叹息。从此世间少了一个赏荷之人。
夏天过后,寥落的湖面只留一池残荷。一年一次,一期一会,人世中的相遇都很珍贵,人生中还能有多少个一期一会呢。四季流转,人生如寄。六月,请一定记得去看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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